【周易十翼】。雜卦傳－[清]王又樸撰《易翼述信?卷十一》

雜卦傳

乾剛坤柔，比樂師憂。臨、觀之義，或與或求。屯見而不失其居，蒙雜而著。震，起也。艮，止也。損、益，盛衰之始也。大畜，時也。無妄，災(zāi)也。萃聚而升不來也，謙輕而豫怠也。噬嗑，食也。賁，無色也。兌見而巽伏也。隨，無故也。蠱則飭也。剝，爛也。復(fù)，反也。晉，晝也。明夷，誅也。井通而困相遇也。咸，速也。恒，久也。渙，離也。節(jié)，止也。解，緩也。蹇，難也。睽，外也。家人，內(nèi)也。否、泰，反其類也。大壯則止，遯則退也。大有，衆(zhòng)也。同人，親也。革，去故也。鼎，取新也。小過，過也。中孚，信也。豐多故，親寡旅也。離上而坎下也。小畜，寡也。履，不處也。需，不進也。訟，不親也。大過，顛也。姤，遇也，柔遇剛也。漸，女歸待男行也。頤，養(yǎng)正也。既濟，定也。歸妹，女之終也。未濟，男之窮也。夬，決也，剛決柔也。君子道長，小人道憂也。

朱子曰：雜卦以乾為首，不終之以他卦，而必終之以夬者，蓋夬以五陽決一隂，決去一隂，則復(fù)為純乾矣【見折衷大全，又以為雙湖胡氏語】。

雲(yún)峰胡氏曰：易終於雜卦，而交易變易之義愈可見矣。每一卦反覆為兩卦，而剛?cè)峒獌疵棵肯喾矗俗円字x也。自乾坤至困三十卦，與上經(jīng)之?dāng)?shù)相當(dāng)，而雜下經(jīng)十二卦於其中。自咸至夬三十四卦，與下經(jīng)之?dāng)?shù)相當(dāng)，而雜上經(jīng)十二卦於其中，此交易之義也。或曰：此偶然爾。愚曰：非偶然也，皆理之自然也。坎離交之中者，本居上經(jīng)三十卦內(nèi)，今附於下三十四卦。震艮巽兌交之偏者，本居下經(jīng)三十四卦內(nèi)，今附於上三十卦。至若無反對者，上經(jīng)六卦，下經(jīng)二卦，今附於上者二卦，附於下者六卦，皆交易之義也。十二月卦氣除乾坤外，上經(jīng)泰否臨觀賁復(fù)隂之多於陽者十二，下經(jīng)遯壯姤夬陽之多於隂者十二。今雜卦移否泰於三十四卦之中，而隂陽之多少復(fù)如之。特在上經(jīng)者三十六畫，在下經(jīng)者二十四畫，今附於上者二十四畫，附於下者三十六畫，愈見其交易之妙爾。若合六十四卦論之，上經(jīng)三十卦隂爻之多於陽者八，下經(jīng)三十四卦陽爻之多於隂者亦八，今則附於三十卦者陽爻七十二，隂爻一百八而隂多於陽者三十六，附於三十四卦者陽爻一百二十，隂爻八十四而陽之多於隂者亦三十六。特反對論，上經(jīng)隂之多於陽者四，下經(jīng)陽之多於隂者亦四，今則附於上者陽爻三十九，隂爻五十七，而隂爻多於陽者十八，附於下者陽爻六十九，隂爻五十一，而陽之多於隂者亦十八，或三十六，或十八，互為多少，非特可見隂陽交易之妙，而三十六宮之妙愈可見矣。是豈聖人之心思智慮之所為哉？愚固曰：伏羲之畫，文王、周公、孔子之言，皆天也。《本義》謂自大過以下卦不反對，或疑其錯簡，今以韻協(xié)之，又似非誤，未詳何義。愚竊以為雜物撰德，非其中爻不備，此蓋指中四爻互體而言也。先天圖之左互復(fù)、頤【二卦，互坤】。既濟、家人、歸妹、睽【四卦，互坎、離】。夬、乾【三卦，互乾】。八卦，右互姤、大過【二卦，互乾】。未濟、解、漸、蹇【四卦，互坎、離】。剝、坤【二卦，互坤】。八卦，此則於右取姤、大過、未濟、漸四卦，於左取頤、既濟、歸妹、夬四卦，各舉其半，可兼其餘矣。是雖所取不能無雜，蓋此謂雜卦，而互體又其最雜者也。上三十卦終之以困，柔揜剛也；下三十四卦終之以夬，剛決柔也。柔揜剛，君子不失其所亨；剛決柔，君子道長，小人道憂矣。然則天地間剛?cè)崦棵肯嚯s，至若君子之為剛，小人之為柔，決不可使相雜也。雜卦之末，特分別君子小人之道言之，聖人贊化育、扶世變之意微矣。

蒙吉刁氏曰：序卦取流行之義，雜卦取對待之義。雜者，不拘卦序，分類而言之，兩兩相對也。或雜前卦於後卦，或雜後卦於前卦，雜也。或雜上經(jīng)之卦於下經(jīng)，或雜下經(jīng)之卦於上經(jīng)，雜也。兩句之中，或以上卦先下卦，或以下卦先上卦，雜也。然就兩句讀之，必以類相從，無後先移易。自乾至困三十卦，當(dāng)上經(jīng)三十卦之?dāng)?shù)，雜下經(jīng)十二卦於其中。自咸至夬三十四卦，當(dāng)下經(jīng)三十四卦之?dāng)?shù)，雜上經(jīng)十二卦於其中。恁地齊整，無上下參差者，以為不雜也，而有雜者在。以為雜也，而有不雜者存。聖人立言之妙如此。

又曰：易之道，隂陽而已矣。隂陽之道，奇偶而已矣。雜卦之義，兩兩反對偶也。若始終一律，是有偶而無奇矣。是故既合上下兩經(jīng)錯綜之，而以兩句為偶。末又合兩句錯綜之，而以八卦為奇。奇而偶，偶而奇，變化無窮，正所謂一隂一陽之道也。且卦之序也，不外相因相反二義。雜卦義取相反，今以末八卦推之，卻亦相因。如大過繼之以姤，顛則宜遇也。漸繼之以頤，行則宜正也。既濟繼之以歸妹，定則宜歸也。未濟繼之以夬，窮則宜決也。然則序卦相因也，而未始不相反。雜卦相反也，而又未始不相因。交易變易之義，蓋於斯可見矣。

紹武刁氏曰：按大過以下八卦不反對，《本義》以為未詳。嘗反覆推求，夫乃知雜卦之妙也。易之有序卦也，學(xué)之始也，博文約禮，有序而不可雜也。易之有雜卦也，學(xué)之成也，變化從心，雖雜而不失序也。序卦分也，雜卦合也，由分可以得合，既合其中仍分也。何以合而分也？首以乾、坤，乾、坤一大男女也，而萬事萬物無不在其中矣。終之以男女，男女一小乾、坤也，而類聚羣分不能外乎是矣。此起止之合也。然上經(jīng)三十卦，下經(jīng)三十四卦，其界限未嘗不分。自師、比八卦，而以下經(jīng)之損、益交合之；自咸、恒八卦，而以上經(jīng)之否、泰交合之。此樞紐之合也。損、益後歷大畜、無妄，而合之以萃、升；否、泰後歷大壯、遯，而合之以大有、同人。此對待之合也。列震、艮於前，而以兌、巽等六卦分足三十卦之?dāng)?shù)；留大過、頤於後，而以離、坎等六卦合居三十四卦之中。此錯綜之合也。至大過以下，則以分為合矣。易者，教人寡過之書也。女過莫如遇，以女遇男，其過大矣，故特書曰柔遇剛也。女之?dāng)^莫若歸，歸而待男以行，職司中饋，以供頤養(yǎng)，道之正也；宜室宜家，如水火之既濟，守之定也。故曰歸妹，女之終也。女道於此終，婦道於此始，而女過寡矣。男子之事，六十四卦言之已盡，所不能保其無過者，窮耳。維窮何病？窮者，天之所以玉汝於成也。試觀耕莘釣渭，版築魚鹽，磨煉出多少聖賢豪傑，祗是窮於身而不窮於心，窮於遇而不窮於學(xué)，又必剛克而果決，則君子道長，小人道憂，而脩齊平治一以貫之，何有過之不可寡哉？

又按，不曰小人道消而曰道憂，則聖人為天下後世深思遠慮，恐其決小人之後，自謂高枕無憂，不為戒備，如唐之五王，不旋踵而身受其毒，故不曰消而曰憂也。聖人之一字不茍如此，真是韋編三絶之後，融會貫通，而復(fù)以細心密理出之，故有頭有尾，有關(guān)鍵，有鈎連，合而有分，分而實合，玲瓏貫串，帶鎖鈎連，至精至妙，旡以復(fù)加。學(xué)者得其法而通之，以之為學(xué)，以之為文，以之治身心、家國、天下而旡不宜。大哉孔子，其真萬世師也已！

又曰：乾、坤兩卦，不與序卦一例，所謂首也。大過以下，尾也。又乾卦自為首，與夬卦變，乾暗應(yīng)天，旡所不包故也。自乾、坤至困三十卦，所謂界限分也。坤為一卦，以下皆兩卦為一卦，共十五卦。咸、恒至訟，惟小過、離、坎各為一卦，其餘皆兩卦為一卦，亦十五卦，所謂小段落也。損、益、否、泰交，所謂樞紐也。除去乾、坤為首，皆在第十卦。大畜、旡妄交萃、升，與後大壯、遯交大有、同人，所謂對待之合也。自兌、巽至困下經(jīng)六卦，與後自離、坎至訟上經(jīng)六卦，所謂錯綜之合也。大過與頤鈎連，姤與夬鈎連，漸與歸妹鈎連，既濟與未濟鈎連，此八卦上下兩經(jīng)，前後鈎連，所謂以分為合也。歸妹與未濟，文法相對，合而分也。夬卦變而為乾，首尾合一也。

安溪李氏說大過以下曰：此八卦不反對而義相次。蓋陽太過則傾撓而顛矣，故必與隂遇。男女飲食皆隂也，如漸之待歸，頤之養(yǎng)正，則陽得隂之助而和，既濟之義也。如歸妹之終，則陽不得隂之助而窮，未濟之義也。然陽道不可窮，故必決去隂柔，而使君子之類常勝，是一經(jīng)之大義也。

竊按：雜卦取義多與經(jīng)不同，且無一字屬經(jīng)文者，則此乃孔子自作之經(jīng)矣。而先儒則以為旡緊要道理，又謂為偶然，或者謂為序卦之變通，仍其反對之偶，而不仍其先後之序。而胡氏因取其有反對無反對，隂多於陽，陽多於隂，上卦下卦卦數(shù)爻畫之?dāng)?shù)，縷悉分之合之，以為可見隂陽交易之妙。刁氏雖知其為十翼之結(jié)宂，乃聖人喫緊教人處，然亦但言其首尾照應(yīng)，分合變化，錯綜鈎連，似止為文字設(shè)者。至於各卦相次，并所以雜取下卦入前，雜取上卦入後之旨，則多未詳焉。乃自朱子發(fā)乾夬首尾之義，而胡氏、刁氏、李氏又相繼詮釋大過以下八卦，視明儒雪松潘氏之說【見說統(tǒng)】。為善，其於以上五十六卦仍皆未及。夫豈無義，而孔子故為是交互離合之辭，如後世文人狡猾之技倆哉！於是取刁氏之說，并諸儒所疏各句下之義，合以本經(jīng)之旨，而仍逐卦逐爻詳析分別，玩之思之，紬繹反覆，而竊有以得其要領(lǐng)者。蓋夫子之贊乾也至矣，他日亦曰吾未見剛者，故於此專言剛德之美，而寄其思焉。以乾剛領(lǐng)起，而自坤至困言剛德脩己之事，而下經(jīng)中震之脩省，艮之居所，萃之聚正，升之積高，兌之講習(xí)，巽之行事，晉之昭德，明夷之用晦，井之往來不窮，困之致命遂志，皆修己之屬。而損以懲忿窒欲，益以遷善改過，尤脩身之要也。且為剛?cè)嶂唬烊讼L之幾，故取以雜於前。自咸、恒至訟，言剛德治人之事，而上經(jīng)中大有之遏惡揚善，同人之類族辨物，離之繼照，坎之習(xí)教事，小畜之懿文德，履之定民志，需之宴樂，訟之違行，皆治人之屬。而否則天下無邦，泰則上下同志，尤治亂之驗也。且為剛?cè)嶂唬赖郎抵畷嗜∫噪s於後。至大過以下八卦，則合脩己治人，統(tǒng)言剛德之過，而雜柔之不善，略舉男女、君子、小人以概其義。蓋必使人欲淨(jìng)盡而天德始純，四海同風(fēng)而化行始美，故雜取上經(jīng)之大過、頤，下經(jīng)之姤、漸、歸妹、既、未濟，而終之以夬焉。乃上傳之末，以相遇字遞到下傳，以見脩己即所以治人，明新無二事也。蓋一剛中正而羣隂相比，此天君泰然而百體從令也，樂天者也。剛居下中而羣隂得統(tǒng)，此大師相遇，我戰(zhàn)則克也，憂道者也。剛必浸長而氣必上騰，臨則與物以共覩，觀則物來而仰承，此取與之分也【剛實而柔虛，陽施而隂受，內(nèi)實外虛則與之矣，上實下虛則求之矣，非以名像取，故曰義也】。剛見於上，必有以固其本【屯上坎下震，初與五皆剛，本有明德，坎又為月為水，故曰見。初五皆剛，居剛位，故曰不失】。剛雜於柔，必有以揚其光【蒙二與上以剛居柔，初三五以柔居剛，二夾於初與三之柔，上又乘柔，剛?cè)嶂s甚矣。然坎明於下，艮以篤實輝光明於上，故雖雜而剛自著也】。此顯微之辨也。震剛下伏而實起之，艮剛上騰而實止之，此志必要其成，而思不出其位者也。剛在內(nèi)，忠信之實也，乃損以益外，外雖強而內(nèi)則餒矣，衰之形也。剛在外，威儀之美也，乃損以益內(nèi)，內(nèi)既充而外亦著矣，盛之基也。此審夫危微存亡之介，而去私所以存理也。剛健不可止而必止焉，大畜之時也。此以見功有定候，人盡則天自見也【柔何能止剛？柔之止剛，仍剛有以主柔也。故小畜以二陽役一隂，大畜以一陽役二隂。造化必蓄而後通，學(xué)問必疑而斯悟。蓄之深則通斯暢矣，疑之久則悟斯徹矣。此時雨之化也，故曰時】。剛健自無眚而有眚焉，無妄之災(zāi)也。此以見學(xué)無盡境，任情非所以率性也【剛奮起於下而健行於上，此人生之直，直道而行者也。然好剛不好學(xué)，其蔽也狂，故有災(zāi)也】。剛失位而懼，懼則不安而欲去。萃以中正者臨之，則效其才而下包羣隂而有之，物必聚矣。德之聚者，專其心而無他岐也。位重剛而兇，兇則途窮而思反。升以得中者禦之，則併其力而累積羣柔而升之，志必行矣。志之行者，一於往而無卻顧也。剛為貴德，而以一剛止於衆(zhòng)柔之下，則謙之輕也。此卑以自牧，望道而未之見者也。剛非傲德，而以一剛乘於羣柔之上，則豫之怠也。此怠則自勵，圖功而大有得者也。剛包柔以為養(yǎng)，而四以一剛間之，噬嗑之所以食而未食也。此克己始能復(fù)禮者也。剛附柔以為明，而上以一剛止之，賁之所以旡色以為色也。此衣錦則必尚絅者也【艮之光輝定靜，安而能慮也。乃蒙乘坎氷則著，賁乘離火何以反無色？蓋在下之水光則上照，而止水尤能照物，故曰著也。山下之火乃人所不見，而已止之火尤無光，故無色也】。兌之柔不能以自說也，隂見乎外，剛出而敷其潤則說，此祛其外感之私者也。巽之柔不能以自潔也，隂伏於內(nèi)，剛?cè)攵⑵錅t潔，此消其內(nèi)匿之慝者也。震動必有事，乃剛來而下柔，柔則說而繋之，隨之所以無故也。此動靜之有常者也。艮止則旡為，乃柔廢則不治，剛因止而飭之，蠱之所以有事也。此委靡之必振者也【隨、蠱二卦二三四五，一則剛上柔下，為否之不交，是以旡故。一則柔上剛下，為泰之志同，是以有事。蓋雜物撰德，辨是與非，非中爻不備也】。一剛懸於羣隂之上，雖見剝焉，然而爛其膚而未錮其性也。一剛胎於羣隂之下，乃其復(fù)也，所謂反其初而非有於無也。此英華雖鑠於外，而實德仍貞於中者也。剛麗柔而明生焉，出於地上則晉之晝也，入於地下則明有所傷也，此克明峻德而遵養(yǎng)時晦者也。剛得中正而柔順焉，則剛?cè)攵鲋酝ㄒ玻巳≈笥曳昶湓病傁蒽吨卸釗R焉，則柔主而賓之【姤九二曰不利賓，蓋柔為主而賓剛也，故曰遇】。遇之所以困也，此行道而不得於心也。

【困卦，蓋澤水一體，而一為陽卦，一為隂卦，剛?cè)岫惑w，故曰相遇。節(jié)亦水澤也，何以不曰遇？遇者，以柔遇剛，不以剛遇柔，蓋欵接之義，而非不期而遇之謂也。詳見姤卦中。夫陽倡於先而隂和於後，始為順柔，非剛敵也。故凡隂先陽而其勢可與敵者曰遇，姤之義也。然姤何以止曰遇，而此則曰相遇？蓋姤只一隂，而初生之隂勢不敵陽，而爻別無陽相遇也。此則初柔、二剛、三柔、四剛，柔既居險，有勢可憑，是柔之遇剛也。而五亦悅而降其體，以其剛而遇上之柔，故曰相遇也。夫天地相遇，品物咸章，而此則澤水也，所謂以水濟水，誰能食之？故曰困也】。

所遇，既困則所感難通，必?zé)o心之感，其感斯速，此咸之誠於中，自形於外者也。又惟不執(zhí)其常，常斯可久，此恒之既無虛假，自無間斷者也。柔居其地以相比，剛得中正則與上同志以離之，所以渙其黨同之私也。柔過其位而自甘，剛位乎中以止之，所以制為禮義之節(jié)也。

【渙之，初、二、三與上皆剛居柔，柔居剛，獨四以柔居柔，又近比五。上與五同剛，則有以離其羣，不受其比也，其功在上九。節(jié)之初、四、五、上，皆剛?cè)岣骶悠湮唬匀峋觾矗忠哉f而介於險，是過也。初與二同剛，則有以止其情，俾有所節(jié)也，其功在初九】。

剛出乎險，解之緩也，則從容圖功，無欲速也。剛止於險，蹇之難也，則反身脩德，無鋭進也。剛閒柔而失位，初以一剛出之，睽之外也，此疏者疏之也。剛閒柔而得地，上以一剛限之，家人之內(nèi)也，此親者親之也。剛往而柔來，天地之交不通，否之塞也。剛來而柔往，上下之志其同，泰之亨也。此反復(fù)其類，明乎君子小人消長之端，必有以休其否而保其泰者也。剛以健而又起焉，大壯則自止也【雷出地即有聲，故豫之象曰：雷出地奮。及升天則聲不聞矣，故曰止】。剛已止而又往焉，遯之宜退也，此用則行而舍則藏者也。柔居尊而順剛，剛以中應(yīng)上，則羣剛皆應(yīng)矣，大有者所以衆(zhòng)也。柔得中而順剛，剛以中應(yīng)下，則柔皆一體矣，同人者所以親也。此聲應(yīng)氣求之同，而民胞物與之仁也。柔之順乎剛，必柔之志同也，若澤火二柔，志已不相得矣。不相得者，革所以去故也。柔之順乎剛，必剛之氣通也，如火風(fēng)二柔，內(nèi)外實相資矣【陽附隂中為離火，陽入內(nèi)而散隂之滯為巽風(fēng)】。有所資者，鼎所以取新也【革之去故，即卦名取義；鼎之取新，即象立名，即其用以取義。然細玩之，亦有意。蓋革之三四五，鼎之二三四，皆互乾。以往來例之，革之乾往外，為去故也。鼎之乾來內(nèi)，為取新也】。此除其舊染之汚，而布以維新之化也。柔得中而剛失位，小者之過也。此通乎變，不執(zhí)其常者也。柔在內(nèi)而剛得中，中孚之信也。此本諸身，以徵諸庶民者也。明於內(nèi)者無所蔽，動乎外者無所弛，豐之所以多故也。此禮明樂備，而百度具舉者也。止於內(nèi)者無所?，明乎外者無所遺，旅之所以親寡也。此明通公溥，而一物不私者也。

【豐之多故，或謂豐盛之時，則人多親之，以故為故舊與下親寡作對解，甚陋。即以旅人在外，所親自少，亦無意味。竊以豐自多故，而火在山上，自無私照。親寡，謂所親者寡，非親我者少，如訟之不親也】。

柔在下，而離之火則炎上，此高明之覆物也。剛在上，而坎之水則潤下，此膏澤之下民也。剛必得柔之歛而始舒，小畜以微隂而畜剛之行，剛可得而畜乎？甚矣，其寡也。柔必順剛之健以為貞，履以孤隂而處剛之中，柔能獲所安乎？是故其不處也。此君子所以必懿其文德，而以辨上下者定民志也。剛雖健行，而見難則止，需所以不進也。此有所待，以行其志者也。剛雖健行，而違行則爭，訟所以不親也。此不得乎人心，而衆(zhòng)志乖離者也。剛聚於內(nèi)而柔包之，大過本末弱而必顛也，此始不能脩己，終不能治人者也。柔初入而主乎內(nèi)，剛已往而賓乎外，姤之柔遇剛也，此私欲甫萌而天德即減，小人甫入而君子即不安者也。剛?cè)嶂姓鴦偰芟氯幔瑵u之女歸待男行也，則剛包柔而順之，頤之能養(yǎng)正也，則剛?cè)岣鞯枚仓葷侄ㄒ玻说佬臑橹鞫诵穆犆拥脮r而小人奉行，以之為己則順而祥，以之為人則愛而公，以之為天下國家無所處而不當(dāng)者也。如其剛?cè)岵划?dāng)，歸妹之女既以先迷，亦以終亂，三剛失位，未濟之男又何能濟其窮乎？柔之不順，剛之不純也，必其五剛以上決夫柔，則夬也乎？然而柔之難決也，則君子之道雖長，而於小人之道則猶有所憂焉，此德已修而猶慮有欲之未浄，世已治而猶恐有亂之復(fù)萌者也。

又按：此傳亦照經(jīng)分上下，而上傳三十卦，除乾、坤外，有坤者十二卦，有乾者止二卦。下傳三十四卦，除否、泰外，有乾者十卦，而絶無一坤。夫坤上乾下者地，天之泰也。乃天地定位以後，剛?cè)犭x揉，否而泰，泰而否，則自損、益操反類之微權(quán)焉。故曰盛衰之始，而損、益之下，獨繼以乾之大畜、旡妄二卦者，正反類之權(quán)之所在也。蓋剛之在下者泰也，乃損之以益上，益之不已將為否，故在內(nèi)之剛德不可以不畜。剛之在上者，否也。乃損之以益下，益之不已，將為泰，故本天之剛德，不可以不脩。而自萃以下，則皆不任天而脩人事，以畜其德也。以其上多坤，而下獨有乾，故經(jīng)言泰、否，而此則言否、泰。然泰者，剛?cè)嶂唬渲就淙f物通，君子之道長，小人之道消者也，而非純其剛德者不能。大壯則過，遯則不及，必如大有、同人之柔，得中而順乎剛，而後可也。革、鼎以下，則皆調(diào)劑剛?cè)幔缕渲姓约兊轮拢K以違天者，違即不順乎剛者也。大過以下，又申明剛?cè)犴樁贿`之義，以總結(jié)之。

又按：上下所雜諸卦，剛爻自一畫而二而三而四而五，由少至多也。柔爻自五畫而四而三而二而一，由多至少也。上傳大畜、旡妄之有乾卦者，其上則有坤，并有互坤者八卦，其下有坤者亦八卦。大畜合前之八卦為九，旡妄合後之八卦亦為九，皆陽數(shù)也。故此二卦，操否、泰反類之權(quán)。再下傳之有乾者，皆在泰卦之後，而否以上，則無一有乾者，此皆聖人思乾之意，故曰雜，而有不雜者存也。意若曰，易之所以首乾者，以乾為剛德，天行之健，終古如斯，雖陽不孤立，實挾隂以俱行，似乎剛?cè)嶂簧蹼s也。然柔特順剛而已，坤之柔，皆乾之剛也【乾、坤】。大哉乾乎！剛健中正，純粹以精，而君子之自強不息以之。夫天理不能有得而無失也，得之則樂，失之則憂，而求之不得則困。樂者率性之聖人，憂者修德之君子【比與師】。而何以脩之也？則以其主忠信者【比之九五，師之九二】。崇之【臨之初二，觀之五上】。

而心可共見【為與為求】。亦明期始終【屯、蒙、震、艮四卦】。道心之微，人心之危，於彼於此交戰(zhàn)焉【損與益】。故必專其志而一善之不遺者，不求通而自通也【大畜合萃、升三卦】。虛其心而一私之不雜者，知無妄之即妄也【無妄合謙、豫、噬嗑、賁五卦】。以高明為沉潛【兌與巽】。雖勿助而有事【隨與蠱】。威儀可歛而忠信自存【剝與復(fù)】。明德不昏而往來無滯【晉、明夷、井、困四卦】。如此以脩德，則成已即可以成物矣。蓋人同此性，即人同此情。夫人情不能有通而無塞也，感之即通，爭之必塞【謂訟】。而常通，不塞則恒。速者感之以無心【咸卦】。久者貞之於不變【恒卦】。而何以相感而有常也？則仍以其主忠信者貫之。不濫用其情，斯無異情【渙、節(jié)合睽三卦】。不急求其合而人自合【解、蹇合家人三卦】。君子之長，小人之消，此往彼來展轉(zhuǎn)焉【否與泰】。故進鋭?wù)咄怂佟敬髩雅c遯】。而歸仁者洗心【大有、同人、革、鼎四卦】。事有不得不過，誠至而人皆信之，則德化之入人者深也【小過、中孚、豐三卦】。情有不得而偏，明在而人皆仰之，則恩膏之下逮者普也【旅、離、坎三卦】。蓋天下大物，非寡德者所能勝任而無慚【小畜與履】。而仁者先難則畏難者何以大畏乎民志【需與訟】。是人情之通塞，由於剛德之得失。然則君子終日乾乾，豈容已乎？夫乾乾者，不雜一柔，而天德之獨純者也。蓋乾以資始，而坤以大終【大過本末弱，是旡始終也】。旡敢先也，先之則迷【姤之柔遇剛】。後之則得【漸之女歸待男行，頤之養(yǎng)正，既濟之定】。先迷則無始，無始則無終【歸妹為女之終】。而終始萬物者惟乾，故剛不可窮也【未濟】。則必盡決夫柔，而君子之所以自強者，無幾微之少息焉，然後為乾乾也【夬】。不然，則龍戰(zhàn)而雜者真雜矣。又按上言樂、言憂、言困，下言感、言親、言親寡、言不親、言信，此即彖、象傳所謂情志、所謂中心、所謂願也。乃至末仍結(jié)歸於憂字，則是終身之勤不能不隳於一旦，百年之業(yè)不能不敗於一人，而君子之憂勤惕勵靡有己時矣。故夫子曰：作易者其有憂患乎！

易翼述信卷十一

<經(jīng)部,易類,易翼述信>